□ 米歌 著

(上接12月15日四版)

兰溪那边的青田老乡，正好也想到了他。郑秾被叛徒出卖逮捕，英勇就义，红十三军第二师旗帜倒下后，虽然革命活动一直没停止，可气候大不如前，主要问题还是群龙无首。近年来，盘踞金衢铁路的日寇，对沿线乡村烧杀掠夺，日益猖獗。居住兰溪孟湖乡的青田老乡，也常遭日寇侵扰，苦不堪言，组织抵抗，又缺乏强有力的统帅。

有青田老乡在遂昌王村口，当壮丁教练员，他会飞檐走壁，是专门劫富济贫的大英雄！有关陈小诚的种种传说，在衢州、金华一带传开后，兰溪孟湖的青田老乡，兴奋异常，他们都盼着他能到兰溪去，做第二个郑秾，带领大伙闹革命，打鬼子。老乡中的地下党，还专门派出汤道平和徐乐成两位同志，到王村口联络他。

汤徐两人来到王村口时，郝子侯已被迫离开区署，在遂松龙三县边界地带深山老林里，一次次遭受敌人围捕。

汤徐两人打扮成药材收购商，一直在外围活动，为接应他突围做着准备。

郝子侯辞别观音岩庙祝这天，打扮成药材商，活动到馒头岭脚村的汤徐两人，刚刚与该村的地下党接上头。与他们接头的同志姓吴，叫小楚，公开身份是村里的一名甲长。参加两乡一镇迎乡勇大会时，吴小楚听说陈小诚可能躲在观音岩养病，了解到政府下一步对他的围捕部署。临近晚饭时，又听到陈小诚已在外方岭被抓的消息。

在吴小楚家里，汤徐两人与同志们，共同策划营救陈小诚的方案。分析认为，张炳海一定会连夜把壮丁教练，从外方岭押解到石练镇去。从外方岭到石练镇的一路上，最容易上手的莫过于饭甑岩路段。饭甑岩因地底火山喷发而形成，因形似饭甑而得名，是外方岭通往外界的必经路段。该路段凿壁而过，地势险要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。利用那样的天险打埋伏，应是绝好的机会。

村里的地下党员，加上汤徐两人，一共七位同志，人人佩枪，又都经历过战斗锻炼，有实践经验，对付几个像张炳海那样，只有长矛土铳，未经训练的乡勇，一点不在话下。

七人具体分成前四后三，两个小组，埋伏在饭甑岩路段两头。商定等待押解队伍出了凿壁险道即开火，或只鸣枪示警不伤人，或伤杀一两人，起杀鸡儆猴作用。肯留人，便放行。要不然，全力阻击，直到缴械交人。如果敌方后撤，潜伏在后头的三人小组，将以同样的办法，予以阻击。

这是他们研究制定的第一套方案，还有另外的预备方案，应急方案。没想到的是，连首选方案也只是部署，未及实施，就被陈小诚自作主张的跳崖行为打乱了。陈小诚没想到有人会在这样的路段，用这样的办法营救他。汤徐他们也没想到，他会不顾生命危险，跳下百丈悬崖。

郝子侯纵身跳下的地方，离险道出口已不足百米，崖下也不是最陡最险的了，满是茂密的茅草与灌木。

听到张炳海训了这个，骂那个，然后相互埋怨，弄清楚壮丁教练陈小诚已主动跳崖，埋伏在出道口草丛里的吴小楚等人，心里想的就是赶在敌人之前，找到人。

家住馒头岭脚的吴小楚，有熟悉悬崖底下地形的优势，从兰溪过来的汤徐两人，又带着以往从鬼子那里缴获的战利品——手电，没费多少时间，便在底下沟谷的草丛里，找到陈小诚。他躺那里，四肢无法动弹，人处在半昏迷状态。经搬动才发现，地上留下整片的血迹，后脑勺有个不小的窟窿，也许是头发与血污的粘结，起到了凝血作用，并没发现伤口继续往外涌血。

迅速撤离现场，来到馒头岭脚村口，郝子候被放在距离村子较远的一处灰棚里。有人跟着吴小楚进村取东西，为他简单处理和包扎伤口，准备将他转移出去。

此时张炳海等人，刚到村子挨家挨户敲门，找人连夜去搜寻逃犯。怕引起他人怀疑，吴小楚和另外一位同志，留在吴家不再出来。守在陈小诚身边的还有五位同志。

陈小诚渐渐苏醒，他后脑勺的伤不算太重。主要问题在于，遭周禀赋刀背砍击，和崖下滚落时受石头撞击，造成手脚和肋骨多处骨折，疼痛难忍。汤徐两人为他上了随身携带的止痛草药，挺灵验，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，现出笑意。

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，怎样及时顺利地将他转移出去。兰溪来的汤徐两位青田老乡认为，能把人弄到金华地界就安全了。可走水路出了遂昌，还得经江山、衢江和龙游。走陆路出遂昌，又得过松阳和宣平。路上的麻烦一样不会少。三位遂昌的同志说，要在平日里，把一个人弄出遂昌，算不上难事，眼下想将陈教练员这样的人物转移出去，困难非同小可。到处有通缉他的画像，到处都是岗哨，即便无党无派，与他无怨无仇，毫无瓜葛的人，为那两百大洋，也会日思夜盼，希望提着他脑袋去领赏哩。

正当大伙大伙一筹莫展，为拿不出好招而发愁时，有不速之客从天而降。不速之客一行五人，受中共丽属特委指派，前来营救青田旅欧归侨郝子侯。

对过暗号，互称了同志，才明白，彼此居然是为着同一任务而来。都是为了救人，救同一个人——王村口区署壮丁教练陈小诚，也即郝子侯。陈小诚真名实姓叫郝子侯，陈小诚是他的化名。

丽属特委为什么专门派人救他，而且派出五人小组来救他，说来有点话长。

浙江省建设厅是较早南迁到丽都的省级机关，厅办公室秘书章秋文的妻子叫泉永清，是中共地下党员。她随丈夫南迁丽都，在丽水县政府工作，担任县政工队队长。正值国共合作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迅猛发展之时，泉永清经常参加丽都的抗日救亡活动，开展国民党上层的统战工作，接触到许多在国民政府中做事的人。时任丽水县教育科科长的颜保值，就是她交往甚密的进步人士之一。

颜保值身份特殊，她是长驻丽都的省第九行政督察区，专员兼保安司令徐声闻的妻子。颜保值还有个侄女儿叫颜雪，在驻丽省保安三团团部工作，也是中共地下党员。工作之余，泉永清和颜雪经常到余家，与颜保值和其他一些有地位身份的太太打牌。言者无心，闻者有意，借此获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。

听说了吧，有个叫耗子猴的！

什么耗子猴子的，怎么了？

出大事了，被捕！在高井弄新四军办事处。

哪还有新四军办事处呀，多少日子前的事了。

圈套，晓得否，人家故意设的圈套，他误入圈套。

还是欧洲回来的呢，回国支持抗日。

不会被枪毙吧？

大姐，您跟你们家司令说说，救救他呗，怪可怜的哩。

就是呀，大姐，只有您能救得了他。

哎哟，你们是不晓得，那个叫耗子猴子的，厉害着呢，用不着人帮的。我家老余说了，他孤身一人，赤手空拳，全城军警拿他没办法！

我也听说的哩，咯嘣一声，大拇指般粗的麻绳断了！再嘀嗒一声，几十公斤的铁脚镣散了，飞了！

还会点穴神功，手指头轻轻一点，眼前的人，僵了。

不晓得吧，还会飞檐走壁，不论多高的墙，嚓嚓嚓，眨眼工夫就上去了。

轻功非常了得，踩草尖上能走，外号草上飞哩，晓得否！

牌桌上太太们说到的，这些有关郝子侯的传说，泉永清表面上看不闻不问，一副事不关己样儿，内心里却波涛汹涌。

确有其人吗，他真有这么神？她私下里问颜雪。

有的呀，他叫郝子侯，青田人。颜雪告诉她。他家在在瓯江边，从小玩水，水性好，有人叫他耗子，水耗子。也有人叫他猴子，因为猴与候同音，还因为他人像猴子一样机灵。他从小习武，跑码头，玩杂耍——会不会飞檐走壁，会不会草上飞，是没亲眼见过。有个情况，是晓得的，临刑那天早上，他脚上戴着镣铐，身上插着亡命牌，五花大绑被押上囚车。车上，八名荷枪实弹的军警，眼巴巴看着他。并且，从监狱到刑场，距离不足千米。途中，他只凭着个人的力量，成功脱逃，这是事实。说起来，谁都难以置信哩！ 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