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米歌 著

(上接8月9日四版)

从丽阳门，到虎啸门，再到厦河门，双方展开激烈火拼。激战数小时，日军没占到多大便宜。

夜晚九时许，虎啸门附近的城墙，被日军的山炮，炸出一个缺口。

二营营长吴炳生上到高处，打开手电，远远地冲着日军划拉。然后，转身对自己的战士，下了撤退命令。

虎啸门的防线，就这样被突破。日军由城墙缺口蜂涌入城。

闻讯赶到的贲啸天，一面组织抵抗，与敌军展开激烈的巷战。一面大声叫着二营长，寻找吴炳生的下落。那时，吴炳生早已趁乱开溜，在夜幕里消失。

私下里，郝子侯曾多次向贲团长进谏，说，贲团长，您身边的吴营长，不是什么好鸟，您得提防着点！

起初，贲啸天很不以为然，甚至开郝子侯的玩笑，说，我们的“猴哥”与他，是不是两直线相交在同一点上了？意思是说，是不是两人爱上同一个人，相互吃醋了。这同一个人，就指保安团的颜雪。

贲团长，您这种玩笑，可不好开！郝子侯急了。人家可是善心善意，给您提个醒。出于对您的抗战负责，对老百姓的安危考虑。要不然，因一两个败类，影响到您的计划，坏了您的大事，真的怪可惜。

不幸真的被郝子侯言中。

贲啸天并非不重视他的进言。嘴上说是疑人不用，用人不疑。对二营长吴炳生，他还是有所防备。接任63团不久，他对各营的营副，进行了交流。临战前，又把警卫排的几位神枪手，以保护营主官的名义，分派到各个营。

交流和保护，其实也是为了监督。对二营的吴炳生尤为如此。没想到交流去的营副，被吴炳生孤立。派去的神枪手，又被他收买。他在错误路上，越走越远，竟然真的投敌叛国了。痛心疾首的贲团长，现场宣布：见到叛逆吴炳生，就地正法，格杀勿论！

晚上十时许，一支日军突击队，直接杀向63团指挥部。同时，另有一队鬼子，在汉奸带引下，从白云山西面城墙处，爬进城内，一路打到小水门附近。

63团陷入腹背受敌境地。

没多久，团指挥部受侵扰，团、营、连之间失去统一指挥，官兵被迫各自为战。

贲学儒率领卫队，退到城隍庙附近。此时城隍庙已被日军占领，鬼子在庙顶上，架起重机枪扫射，多名卫兵被击中，壮烈牺牲。贲团长中弹受伤，由卫兵用担架抬着，继续指挥巷战。

凌晨三时许，守城部队官兵，大多已经牺牲，少数幸存者节节抗击，被逼至瓯江边小水门溪滩一带，准备涉水过江突围。驻扎在河对岸水南，执行所谓督战命令的21师61团，用机枪封锁，阻止自己的弟兄过江。已占据万象山制高点的日寇，更是不失时机，用机枪向官兵猛射。

溪滩上血流成河，陈尸遍地。

经一昼夜的激烈战斗，国军63团几乎全军覆没，千余将士为国捐躯。

躺在担架上，已经奄奄一息的贲团长，见此情形，用他仅有的最后一口气，给仍然活着的官兵，下了他此生最后一道命令：有幸突围活下去的弟兄，一定去寻找红军游击队！

在大港头河边村安顿好贲团长家属，回到埠头的慕容杰，正要叫船老大起锚发船。贲夫人气喘吁吁跑来，要求跟着他一起回丽都城。实在拗不过，他只好让她上船。

帆船顺流而下，尚未到达桃山溪口码头，时间已是次日夜里九点多。远处传来隆隆炮声，丽都城上空火光冲天。船上的人都知道，日寇对丽都的总攻已经开始。胆小的船老大不敢继续前行，他要将船靠岸停泊。贲夫人留卉梅，一个劲着急，她担心丽都能不能守得住，会不会在短时间内被攻破，自己的丈夫贲啸天将军安不安全。

不久，炮轰声不再，只有密集的枪声。她琢磨着城八成已被攻破。然后，枪声渐渐稀疏——难不成城里的工事已失功效，双方已进入巷战！再然后，枪声变得更零星——难道63团已被打垮，战斗已近尾声！

老大，船能否再往前开开？我给双倍的钱。刘卉梅祈求道。她只希望船儿离丽都城近些，再近些——最好能在南明门与小水门码头靠岸，让她立刻冲进城去，站到丈夫身旁，与贲团长并肩作战杀鬼子！

不行的，太危险。船老大赔着小心说，钱买不来命的，您给我再多的钱，又有什么用？

这样吧，老大！鬼子再占了丽都城，你这船留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，不如卖了算了，免得惹事。慕容杰说，你拿钱走人，船我自己来撑。

船老大思忖一会，觉得也对，便卖船走人。

慕容杰掌着舵，让船顺水漂移，接近小水门，天已微亮。前方江水里，不时有半沉半浮尸体出现，血水染红了瓯江水。溪滩上，码头边，横七竖八，尽是尸体。国军的，也有鬼子的。慕容杰陪着团长夫人，在死人堆里穿梭。见到穿国军军官服的，夫人便停下来看，甚至翻一翻身子，认一认是不是贲团长。害得她自己全身上下，被血污染得一塌糊涂。

城墙已经被鬼子的大炮，打出多道缺口，慕容杰他们从缺口处进了城。大街小巷，横尸遍野。在慕容杰建议下，他们从大猷街9号，顺小弄走进澡房——猴拳馆。也许是那些猴旗猴标帮了忙，鬼子把那里误当成了动物园，使之未遭攻击，保持完好。

澡房里有处秘密通道，直达瓯江边，是当年房主人为自家留的后路。郝子侯曾建议贲团长，把作战指挥部设在那里，便于不测时撤退。贲团长不肯，他说拿地理条件看，那里是可选作临时指挥部，但作为守城的最高长官，他将与丽都城共存亡，他不需要逃生通道。

察遍澡房角角落落，慕容杰没发现有外人来过的迹象，更没人启用过秘密通道。

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。到哪才能找到，她的贲团长和他的猴哥？

城隍庙附近有家叫黑土地的米铺，米铺老板与贲团长相熟，刘卉梅想去问问他，有没有见着贲啸天。米铺与城隍庙，有百米左右的距离。远远见到城隍庙上，挂起了红色膏药旗，连庙宇也已被鬼子占领。

米铺已不像米铺，也许是中了鬼子的炮弹，连房子都坍塌了。铺前的那道矮墙，倒是作为工事被国军利用过，矮墙上仍挂着两具国军的尸体，墙的内侧还有两具。与尸体相伴的有步枪、机枪和大刀、手榴弹。

眼前过来一队清扫战场的鬼子。

见到鬼子，贲夫人眼里喷火。她一跃到了矮墙后边，端起机枪，哒哒哒一阵猛射，多名鬼子中弹倒地。

慕容杰为她助阵。这时，从周围的死人堆里爬起的，五位身受重伤的国军战士，也护在她周围，与她一起向鬼子开枪扫射。

一排鬼子倒下，又有更多的鬼子冲过来。

鬼子不断逼近，朝着他们扑过来，最惨烈的白刃战打响。机枪没子弹，贲夫人随手拿起一支步枪。步枪的子弹打完了，她又推上刺刀，跃出矮墙，与鬼子展开肉搏。慕容杰拖也拖不住她。她曾在军中受训多时，不但枪法准，拼刺刀也很有技术，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。国军伤员在跟着她与鬼子拼杀中，一个个倒下，最后仅留下她一人。她仍然没有退却，拼尽全力，连续挑死六个日本鬼子。

鬼子从三面包抄过来，三把刺刀从不同方向刺穿了她的躯体，贲夫人倒在血泊中。

【 二十七 】

劫后丽都，尸体横陈，烟火弥漫，冲塞苍蝇。日军占领丽都城后，一面奸淫掳掠，无恶不作。一面又急于恢复市井秩序，维持面上治安。他们组织当地少数趋利商贾，成立丽水县维持会，由傀儡组织“维持会”出面，号召市民百姓赶快回城，恢复生产生活，以制造表面上的“共荣”假象。

回城的市民百姓，都听说贲啸天团长孤军守城，战斗到最后一口气。他的夫人留卉梅，为夫报仇，英勇杀敌，一人杀死十多名日军的动人事迹。出于对英雄夫妇的敬仰与怀念，全城百姓自发组织，到处寻找他们的尸首，准备厚葬他们。
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