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叶建芬

我的朋友巧，家里的院子里有一棵金桔，早已硕果累累，熟透的金桔挂在枝头，仅仅是看图片，就馋得人垂涎欲滴。她已多次邀请，叫我们带孩子过去玩，摘金桔吃。

这个周末，我们姐妹四人各自带了孩子，朝她家蜂拥而去。她家在巴塞罗那近郊，开过去需要半个小时车程。巧是我们儿时在外婆家的伙伴，跟我们年纪相仿。她家跟外婆家同一个院子，我们每次去外婆家，都可以一起玩，跳橡皮筋啦。

我在外婆家读书的那两年，巧和家人已搬到新房里住了，但是不远，就在老房子旁侧。来来回回都经过外婆家的院前，我们常见面，常招呼。可是我离开外婆家之后，三十多年来，从未见面，也从未联系。直到我在小妹妹的推荐下，跟她加了微信，重新取得联系。

雨后的周末阳光正好，和煦地照在山川田野之上，叶更绿、花更艳，风吹过，草浪此起彼伏，像涌动的海水。满眼新绿，屋舍俨然。外甥女问我们是不是到Pueblo（镇）了？我说差不多。我和小妹妹到巧家的时候，大妹妹和妹夫已经先到了。巧的姐姐也在。她们已经准备了许多食材，让我们帮忙做清明果，做饺子，烧午饭……过了一会儿，二妹妹也带着孩子到了。这下女人们都到厨房去帮忙了，孩子们有的聚到客厅里弹奏乐器，有的去院子里摘金桔吃，有的去跑步机上跑步……

都说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，这会儿厨房里一下子挤了三千只鸭子，那叽叽嘎嘎的场面该有多壮观。还好她家的厨房大，大家居然不觉得拥挤。

做清明果是一道很繁琐的工序，平时单枪匹马，我不大愿意做，得花很多时间才做得起来。先把棉菜（鼠曲草）焯水，用破壁机打成泥，加少量水拌在糯米粉里，掺均匀，揉成团，反复掺揉，直到捏起来坚韧有弹性，可以做果皮为止。再把笋、芥菜梗、煎好的豆腐片等切成碎末跟肉末一起炒至七成熟，用来做馅。我小时候看婶婶做清明果，把棉菜和糯米粉放在捣臼里反复捣碎，捣韧，那力气活儿，我只是看看，从未做过。

人多力量大，我们七手八脚分工合作。看着做清明果的人手很多，巧又把做饺子的面团和馅料拿出来。我还是做饺子吧，饺子平时做得多，顺手一点。女人们一边忙碌一边聊天，时空的距离没有隔断儿时的情谊，一旦聚拢，个个口若悬河，滔滔不绝，儿时的回忆，各自的经历，现在的情况，无所不谈。巧说小时候有一回，我跟她一起睡在她奶奶的房间，聊了一个晚上。咦，我怎么都不记得这件事儿了呢？她说那次我外婆家来了很多客人，床铺排不下，就把我安排到他们家睡。旧时农村邻里相处，彼此关照，淳朴善良，却没有功利。

午餐是丰盛的山珍海味，“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”的传统，在餐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，又薄又脆的青田烧饼，香而不腻的美味卤食，鲜嫩可口的清蒸鲈鱼，现做现蒸的清明果，现做现煎的饺子，刚从院子里收进来的现炒豆荚……每一样都刺激着味蕾，唤醒儿时村庄的味道。

我们边吃边聊，说买来的清明果很少是用棉菜做的，城里棉菜稀缺，商家往往用菠菜、芥菜等代替，吃起来没有韧性，没有棉菜的味道。自己做，就是很麻烦，很费时，但是更好吃，更重要的是在做的过程中体验劳动的快乐。平时我们总是以工作忙没时间为借口，从而忽略了许多体验。

午后的时光是惬意的、舒展的、自由的、奔放的。春月的天，孩子的脸，说变就变，下午就下起雨来了，哗哗哗，落在院子里的果树之上，敲出有节奏的乐声。小外甥女希望雨下得大一点再大一点，等游泳池里积满水，就可以进去游泳了。童心是最可贵的，保持童心，生活会充满灵性，更有趣味。巧说本来想带我们去外面看花海，既然下雨，我们就在家里开音乐会吧。这种即兴的组合、演奏、弹唱，只有在极度放松的氛围里才能成功。我们家的几个孩子都学音乐，她们家的孩子也学音乐。不过她们的孩子大了，都在外留学、工作了。

我们就在客厅里选了各自拿手的乐器，选了各自熟悉的曲子，吹拉弹唱齐上阵。《茉莉花》把我们带到清新婉约的中国风境界，《献给爱丽丝》让我们体验经典之美……音乐没有国界，音乐就是一种世界语言，不管你有没有音乐细胞，接触音乐、欣赏音乐、喜欢音乐，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，为自己开启一扇明净的窗子，都是没有错的。

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，我们要启程回城了。巧冒着雨去院子里摘金桔，说要给我们带回城里吃。二妹妹赶紧过去帮她撑伞。雨中，两个女子站在树旁摘着果子，那镜头多么唯美，是自然，也是人文。经春雨沐浴的金桔，色泽更加鲜亮，尝一口，还想再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