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吴立南

这是我们早在去年的一次相约。 秋日，青田的亲友送了一篮黄桃给我尝鲜。色彩金黄，还覆盖着一层稀薄的绒毛，个头硕头，桃肉饱满，味道甘甜。我的记忆中，桃子是夏季成熟的，所以，第一次我还以为这些桃子是放在冰柜里保藏下来。经打听后，这些黄桃产自于北山，采摘期是八月。 自此之后，我就有个去北山看桃花的念头。说句实话，我的根脉也来自于北山。北山白岩村有我的吴氏宗祠，滩坑水库建造之前曾经去过一次，后来听说白岩村被库水淹没，吴氏宗祠作为文物保护单位整体搬到了山上。过去，白岩是小溪流域水运的大埠头，商贾如云，航运繁忙，上接景宁大均，下入瓯江干流，故有小溪白岩、大溪石帆之说。想象中的千峡湖，千山万壑，水色潋滟，云蒸霞蔚，多少次想去游览一次都未成行。 “山桃红花满上头，蜀江春水拍山流。”春暖花开，我就心心念念打听着北山桃花盛开的时节。北山镇潘锋波镇长告诉我，湖西村种有150多亩黄桃，三月中旬应该开得很热闹了。这么一大片的桃花，在村野，在山坡，在湖岸，粉粉娆娆，温润艳丽，在清明的阳光下，与青山共色，与绿水相映，与天地生辉。“桃源只在镜湖中，影落清波十里红。”多么美妙的春色！蓬勃的生机，浪漫的情愫，全没有陆游的孤怀，只有满心的闲情雅志。 因为各自都有脱不开的事情，我们却做了迟到的看花人。人面桃花，游客如流，今年春早，气温骤升，时令近乎到了夏天，这可急坏我们。到了月底，不能再推迟了。青田的同学说，桃花可能是看不到了。但是北山还是要去，带着“山寺桃花始盛开”的侥幸心理，我们去了箬坑畲族村，听说那里过“三月三”畲族传统文化节。 清晨，被一阵春雷惊醒以后，发现天空正在下雨。一整半年的计划，却在成行的时候碰到了又冷又湿的天气，这多少有点扫兴。偶尔在手机上看到下雪的视频，问哪里，说是北山。我们有些不信。我们还是风雨无阻，沿着小溪港，一路进发。闪亮的沥青路面，被雨水打起的点点河面，湿润的山林，缥缈的晨雾。我们还在路边看到一整排的盛开着的粉红色的桃花。有同学说是假，但我相信。当我们车进入了深山之后，落在前挡玻璃上不仅是雨点，还有散开的雪花。我不信，但同学们都说是真的，因为我耳边还响着那一阵春雷。 然而，当我们进入滩坑库区，开上了山岭，雨已经全部化作了一朵朵美丽的雪花。这是多么奇妙的春之花啊！我们满怀惊喜在北山遇到了久违的春雪。 上到了箬坑村，满山银装素裹，一片洁白的世界。“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我发现这句千年名诗就是为今天写的。村子不很大，但人很多，雪花很密集，人群与雪花在村道上穿梭着，相互问候着，满怀那份重逢的喜悦。好客的畲家人已烧开了火红的柴灶，戏台的布景一切准备就序，在欢快的音乐中等待着我们的到来。 箬坑村其实在岭上的山坳里，它与景宁接壤，不但是个畲家寨，还是革命老区村，早在土地革命时期就建立全县第一个农民协会，开展“二五减租”运动；在抗日战争时建立了中共党支部；在解放战争时成立了畲族民兵。村里不但保留了许多畲族生产生活民俗场所，还开设了革命传统教育陈列馆。 戏台上的雷鼓响起，畲族的传统艺术竹竿舞开场了。大朵大朵的雪花踩着雄壮的鼓点，如山鹰翱翩，似凤凰飞舞，从山顶上，半空中，展开洁白裙袖，飞旋而起，翩翩起舞，落到树顶，落到屋背，落到了戏台前的平地上，与台上畲族姑娘姣美的舞姿交相辉映。整个箬坑村成了一个大舞台，绕着时代的旋律，跳动着春天的节拍，来到了人们的跟前，赢得了观众的阵阵喝彩。 我们在飞雪的长廊下，分享着畲家人的长桌宴。石臼里刚舂出来的麻糍第一个端上了桌，整个烧煮的猪头瓣也端上来了，乌米饭也端上来了……满桌子的畲家菜肴表达了畲家人的好客和友谊，畲家姑娘甜美的米酒和嘹亮的歌声展现了畲家人的浪漫和豪情。 就在这个雪天雪地的箬坑畲族村，风儿裹着飞雪，飞雪裹着廊檐，廊檐裹着歌声，歌声裹着我们，我们裹着雪花，与这个洁白的世界一起舞动，心若桃花怒放。多么美妙的场景啊！这是我们在北山遇见的最浪漫的春之花事。